just soliloquy

格物致知

《红与黑》书摘

以下内容皆出自司汤达《红与黑》(严瑞清译)

伪善要想行之有效,就得加以掩饰。

我,居然拒绝接受送上来的快乐!我如此艰难地穿越这片叫做平庸的灼热沙漠,居然拒绝接受来解除我干渴的一泓清泉!不,我没有这么傻;在我们称做生活的这片自私自利的沙漠里,人人都为自己。

“政治,”作者回答说,“是一块挂在文学脖子上的石头,不到半年时间,文学就会被拖入水中。政治具有趣味无穷的想象,好像音乐会中的一声枪响。这枪声尖锐刺耳,跟任何一种乐器都不协调。这种政治一定会冒犯一半的读者,而会使另一半读者感到厌烦,因为他们在早晨的报纸中,已经见到另一种形式,作了更内行、更有力的叙述……”

“如果您的人物不谈政治,”出版家说,“他们就不是一八三〇年的法国人,您的书也就不再如同您所说宣扬的那样是一面镜子了……”

您必须放弃谨慎的想法。在这个世纪里,一切都会被搞得混乱不堪!我们正朝着混乱前进。

“说真的,如果我碰见基督徒的上帝,我就完了,那是个暴君,因此,他满脑子报复的念头;他的《圣经》说的尽是残酷的惩罚。我从未爱过他,我甚至从未相信人们爱他是真诚的。他没有怜悯心(他于是想起了《圣经》中的好几个段落)。他将以可恶的方式惩罚我……

“但是,假使遇到费奈隆的天主呢!或许他会对我说:”您能得到极大的宽恕,因为您深有所爱……

“由于我现在不再被表层的东西所欺骗,”他想着,“我便会看到在巴黎的客厅里充满着像我父亲一样的正人君子,或者像刚才的两位惯犯那样狡猾的坏蛋。他们是对的,客厅里的那些人早上起床时,脑子里决没有使人伤心的想法:‘我怎样去弄今天的早餐?’他们吹嘘自己诚实!但当他们坐在陪审官席上,便得意洋洋地判定一位因饿得发晕而偷了一个银餐具的人有罪。

“但是在法庭上,事关失去或者得到一个部长职位,客厅里那些正人君子们就会犯下一些罪行,和吃饭的需要促使这两个苦刑犯所犯的罪行完全一样……

“根本不存在什么自然权利:这个词语不过是早已过时的无稽之谈而已,它对于那天对我穷追不舍的那位代理检察长来说,倒是挺有价值的。他的祖先是靠了路易十四的一次财产没收发的财。只有当法律禁止做某件事,违者以刑罚论处时,才有了权利。在有法律之前,只有狮子的力量,或者饥寒交迫的生物的需要,总而言之,只有需要才是自然的……不,人们所尊敬的那些人,不过是在犯罪的时候有幸未被当场抓获的骗子而已。社会派来对我提起公诉的人,就是干了桩卑鄙事儿才阔起来的……我犯了谋杀罪,定罪判刑自是公道;但审判我的瓦莱诺,除了没拿枪杀人,对社会的危害,更要大出百倍。”

到目前为止,至少我能够对自己说:“他们获得了金钱,确实,一切荣誉都堆积在他们身上,可的精神是高尚的。”

“真理在哪儿呢?在宗教里……是的,”他带着极端轻蔑的苦笑继续想道,“在那些马斯隆,弗瑞列,卡斯塔内德嘴里……也许在教士们不会比使徒们得到更多报酬的基督教里?……但是圣保罗得到了发号施令、夸夸其谈和使人谈论他的快乐作为报酬……

“啊!如果有真正的宗教……我是多么愚蠢啊!我看见一座哥特式的大教堂,看见一些令人肃然起敬的彩绘玻璃窗,于是我那软弱的心灵便从这些玻璃窗上去想象那位教士……我的心灵理解他,我的灵魂需要他……可我找到的只是一个头发肮脏、自命不凡的家伙……除了没有那身着装饰之外,简直是一个德·博瓦西骑士。

“然而真正的教士,马西庸、费奈隆……马西庸曾为杜布瓦祝圣。《圣西蒙回忆录》破坏了我心目中费奈隆的形象……我的意思是一个真正的教士……那时候,温柔的灵魂在世纪上就会有一个汇合点……我们将不再孤独……这善良的教士将跟我们谈天主。但是什么样的天主呢?不是《圣经》里的那个天主,残忍的、渴望报复的小暴君……不,而是伏尔泰的天主,公正、善良,无限……“

这部《圣经》,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,想起其中的文字,心里却平静不了……“但是,三位一体的神啊,给教士糟蹋滥用之后,我们怎么还能相信天主这个伟大的称谓?

“孤独地活着!……怎样的苦痛啊!

“我变得疯狂而无理性了,”于连拍打着自己的额头,想道,”我在这监狱里是孤独的,但是并不是孤独地生活在这个地球上,我有强烈的责任。我为自己规定的责任,无论正确还是错误……好比一个坚强的树干,在暴风雨中我可以依靠;我只是一个人……但是我并没有被卷走。“

“我的同代人的影响得逞了,“他苦笑着,高声说道,”离死亡只有几天了,一个人自言自语,我仍然是虚伪的……啊,十九世纪!

“……在树林中打猎的猎人,见被击中的飞禽从空中坠落,便赶紧跑去拣猎物。情急之中靴子踢了一个两英尺高的蚂蚁窝,毁了蚂蚁们的家;还把蚂蚁和蚁蛋踢得四下飞散……即使是最有哲学头脑的蚂蚁,恐怕也难以参透这个庞然大物——猎人的靴子——是什么东西;这可怕的黑家伙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捣毁了它们的巢穴,先听得轰然一声巨响,而后便是火光冲天……

“……因此,死亡、生命和永恒——对于那些器官大得足以理解它们的人来说,是一样的,非常简单……

“一只蜉蝣在炎夏早晨九点钟出生,晚上五点钟死亡;它怎么能理解黑夜这个词?

“让它多活五个小时,它就会看见,并且理解黑夜是什么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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